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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鹅毛笔》情欲的禁锢与人性的解放

2022-02-17

18世纪中期法国的萨德侯爵饱经非议,他离经叛道的乖张行为多为世人所诟病,然而作为一个文化现象,无疑为后人审视理性主义的霸权提供了标本。

《鹅毛笔》情欲的禁锢与人性的解放

电影《鹅毛笔》以法国大革命为背景,以凭借鹅毛笔大肆书写se情文学的萨德为表现对象,围绕对萨德采取的精神阉割和肉体虐待,映射出人性的复杂多变,展示了人性与政治、宗教的冲突。

萨德其人:

要想更好的欣赏电影《鹅毛笔》,就有必要先好好了解一下历史上的萨德侯爵,萨德侯爵是一位法国贵族和一系列哲学和se情书籍的作者,他尤其由于他所描写的se情幻想和他所导致的社会丑闻而出名,成名作为《索多玛的一百二十天》,后被改编为电影《索多玛的120天》,萨德可以说是一个现代理性社会无法回避的一个符号,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,“性虐待”(Sadism)与“虐待狂”(Sadist)这两个单词就是由他的名字派生出来的。

他的名字喻示着魔鬼与天才的混合,几个世纪以来,对于他敢于揭露当时社会在道德上的虚伪,是为自由鸣锣开道的勇士还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,后世聚讼纷纭。

萨德侯爵生于18世纪中期法国的显赫贵族之家,然命运多舛,一生不停的进出于各式不同的监狱,最初被关于樊尚堡,后来被转到了巴士底狱,最后被囚于沙朗通精神病院并度过残生,累计在狱中度过27年,无论是在君主制、共和制还是帝国制之下,他都逃脱不了被囚禁的命运。

枢密院给他的定义倒是很准确:“他是个不平常的人。他是一个贵族。他身上确实流淌着贵族的血液,他从未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向上帝忏悔,直至他的呼吸停止。”李银河在《萨德大传》中译本的序言里对萨德的评论大抵也是准确的:“萨德比弗洛伊德更具有颠覆性和革命性,……他是对已有的性秩序的挑战。”

《鹅毛笔》情欲的禁锢与人性的解放

而在文学上,萨德被法国的一些学者认为是和拜伦齐名的浪漫主义先驱,他的作品对波德莱尔、福楼拜、加缪等都有影响,同时,他惊世骇俗的理论也是20世纪法国最杰出的思想家福柯的思想资源之一,他的癫狂也使他成为了20世纪蓬勃兴起的女权主义者的最大敌人,她们纷纷把他的作品和思想作为自己理论的分析依据。

他的行为与理论在20世纪更成为探索人类精神的无法忽视的难得的载体。

情se书写:人性的宣扬

让我们回到电影中来,《鹅毛笔》是由美国导演菲利普·考夫曼执导的一部以法国se情文学家萨德为原型的虚构影片,影片向世人展示了人性解放之路的艰难历程,影片中,“鹅毛笔”作为电影的一个符号贯穿始终,表象是萨德书写工具的呈现,实质是人性宣扬的代表。

影片以法国大革命为背景,主人公萨德因作品中大量露骨、淫秽的情节而触怒了拿破仑,被下令囚禁于疯人院,在精神病院的监禁生活中,萨德也依然疯狂的se情写作,法国大革命之前著名的思想启蒙运动就以不可阻挡之势深入人心了,卢梭、伏尔泰等大批开明人物宣扬民主、自由、天赋人权,所谓民主,既包括政治民主,也包括文化民主。民主的文化层面既欲望的解放。

在各种欲望中,杏欲是最强的,弗洛伊德认为,杏欲是人与生俱来的,性冲动必须不时的受到某些精神能力和阻抗作用的压制,内在的杏欲无法抒发,便以外在的形式排遣出来,se情是一种欲望,写作便是欲望的表达。

在萨德眼中,鹅毛笔不单单只是书写工具,它更是欲望宣泄的出口,压在底层的性意识被发泄出来,而原来起着控制作用的意识则被打扰或完全失灵,于是颠倒了秩序,也就是说,萨德的心理犹如被颠倒了的心理世界,整个心理结构大厦底朝上的换了一个。

失去思想束缚的他,如脱缰的野马、泄洪的闸,蔑视一切宗教和王权,任灵魂之火肆意蔓延,正如萨德所说:“我的写作是无意识的,正像我的心脏跳动一样。”写作工具从最初的鹅毛笔到鸡骨头到玻璃碎片再到最后的粪便,表面上看是萨德对se情书写的痴迷癫狂,实际上是他对暴力的极端反抗,对欲望的执著追求,对民主的忠贞信仰。

其次,法国大革命如暴风骤雨般,迅猛异常,领导人瞬息万变,狂热的革命分子最终大多被送上了断头台,生活在这种环境中,人们的思想必然会压抑,萨德以鹅毛笔作为自己的武器,大胆书写杏欲狂欢,倡导人性解放。

《鹅毛笔》情欲的禁锢与人性的解放

西蒙娜是修道院的一名年轻的修女,后来她与年长几十岁的克拉比医生结婚,婚后的西蒙娜一直过着笼中鸟般的乏味生活,她忍受着丈夫无趣的杏虐待和监禁,偶然间,他受到了萨德作品中“女人的魅力来自于两腿之间”这句话的启发,明白了性爱的乐趣,她不再愿受克拉比的摆布,引诱了家里的装修工,悄悄与他私奔了。

在萨德的se情文学里,没有贵族和平民的区别,只有性器官的男女之分,年轻洗衣女美黛莲和她的同伴均出身于平民。她们都喜欢萨德的作品,美黛莲和同伴高声的朗诵萨德的作品,并模仿书中的情节,她们在阅读和模仿中得到了极大的快乐和满足,爆发出阵阵笑声。

萨德的作品看似是粗俗的se情小说,难登大雅之堂,它的社会意义却在于对于普通劳动人民的启蒙,这种se情文学具有真实性和亲切性,而这种真实与普通人又是如此贴近,揭开性的秘密,公开教导性的快乐就是启蒙。

鞭挞权贵:人性的抗争

萨德的作品中,贵族也不见得如何伟大,甚至还是嘲笑的对象,他大量的抨击了上层贵族,其下流、粗鄙的语言挑战了统治者“君权神授”的权威,王室受到了莫大的耻辱,拿破仑勃然大怒,命令擅长残酷疗法的克拉比医生对付萨德。

医生是国王派来的,暗示了权力与技术的结合,热衷普世价值如民主,对于作家来说可能是美德,对于当时的从政人员来说却是巨大的危险,从血雨腥风的大革命中夺取的政权,统治者的地位并不牢固。秦始皇焚书坑儒,清朝大兴文字狱都是统治者树立权威的体现,于拿破仑而言,保存王室高贵的颜面,维护自身的统治很有必要。
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克拉比的职业决定了他的工作方式。医生代表现代技术和理性。医生与萨德是对立冲突的,医生是技术理性的化身,然而技术是无情的、冷酷的。

它是理性的科技,缺乏人道主义的情怀,而人却是有血有肉的高级动物,人性化的治疗手段可以一定程度上消解技术上带来的弊端,但原本冰冷的技术倘若被丧心病狂的医生加以利用,结果自然是雪上加霜。

克拉比用“治人如治畜生”的理念对待萨德,医生实际知道萨德根本没有病,所谓的“病人”是在标榜真相,他得的是“启蒙病”。

在这个意义上,影片中医生与病人的关系实际上就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关系,在统治者眼里,被统治者都是病人,都需要治疗,作为权力的追随者和维护者,克拉比利用机器残忍的治疗方式对待萨德。

他没收萨德的鹅毛笔和信纸,萨德就用鸡骨头蘸着红酒在床单上写,他没收了萨德的一切书写工具,萨德便用口口相传的方式将故事传送出去,有一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势,“正邪”两面不断进行着激烈的较量。

克拉比千方百计禁止萨德一切se情写作,私底下却喜欢上了年龄足以当他孙女的修女,让她还俗、结婚,夜夜享受着与她的床笫之欢。

《鹅毛笔》情欲的禁锢与人性的解放

萨德终不受折磨所迫,他把医生的婚姻故事写成了小说付梓印刷,还亲自编排一出话剧,讽刺了克拉比老夫少妻的结合方式,揭露了其虚伪的嘴脸,克拉比忙于整治折磨萨德,却忽略了身边人。

妻子私奔后,克拉比才发现妻子日夜阅读的《淑女诗集》,內瓤实际上是《贞德蒙尘》,而小说的作者正是疯人院里的萨德,意识到妻子的出逃正是拜萨德的“蛊惑”所赐,克拉比恼羞成怒、愤恨交加,他将萨德关在地牢里,被脱得一丝不挂,在没有任何书写工具的情况下,萨德却用自己的粪便在墙上写下了文字。

影片尾段,神父举着火把来到黑暗的地牢,他将十字架放在萨德的嘴边,为他做临终前的祷告,萨德却一把抓住十字架,死死地攥在手里,吞进嘴里,愤然自尽,十字架本是救赎他人的象征,如今却成了杀人的利器,萨德用生命对宗教进行了最后的嘲讽。

接过鹅毛笔:人性的觉醒
电影《鹅毛笔》中,主持疯人院的是一位思想开明、主张人性化医疗的年轻神父考尔曼。

他为人宽厚、和蔼,虽说不喜欢萨德的作品,却一直善待着萨德,在与萨德相处的日子里,神父对他建生好感,神父是基督教的代表,拥有一颗仁慈的心,他认为写作是件好事情,但内容要积极健康,不公开发表。

然而,宗教中的医院是一个拯救灵魂的地方,那些所谓堕落的灵魂则被视作违反宗教意愿的异类,神父考尔曼虽然同情萨德,却不可能认同他的做法,起初克拉比用残忍的治疗方式对待萨德时,神父还试图阻止,尔后萨德在他眼中看来完全走向堕落的自我放逐时,神父也加入了共同整治他的行列之中。

令人讶异的是,就是眼前这个宅心仁厚的神父最后割掉了萨德的舌头,而这并非神父无奈之举,这是一种极端的酷刑方式,是一种宗教手段,既不能让秩序的破坏者发出任何具有攻击性的语言。

神父是基督教的信仰者,考尔曼奉行禁欲主义,他与美丽的洗衣女美黛莲暗生情愫,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强烈爱意,美黛莲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姑娘,他喜欢萨德侯爵的故事,暗地里帮助萨德将他的作品传出疯人院。

萨德唤醒了美黛莲,她爱上了懦弱无助的考尔曼,注定是宗教政权的牺牲品,在被要送出疯人院的前一天,美黛莲鼓起勇气跑进神父的房间向他表白,考尔曼在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挣扎后最终选择了上帝,神父恪守了尽心尽力爱上帝的理念却由此失去了爱人。

遭到拒绝的美黛莲继续帮助被囚禁的侯爵写作。要离开疯人院时,美黛莲向萨德祈求最后一个故事留作纪念,临走前的夜晚,美黛莲躲进的洗衣房,故事经萨德口中叙述出来,经由疯人院的病友口口相传再到美黛莲执笔,虽说原作的艺术效果在传述的过程中已大打折扣,但其se情、放荡的主题却依然明晰,撩人心弦。

最终,在转述过程中的一个病人受到萨德作品的感染,激发了情欲,模仿小说情节并杀害了美黛莲,热心帮助萨德出书的美黛莲,没有想到间接的因萨德的作品而付出了生命。

美黛莲之死,是影片主题中的另一层喻示,正常人的性心理已然是经过加工和规范后的,而疯子的性心理是完全不受意识控制的,对他们进行性宣传无疑是飞蛾扑如此看来,提倡人性解放既要适度,又要讲究对象,否则可能会引发社会的不安和更大的悲剧。

面对美黛莲的死,神父追悔莫及,他来到停放美黛莲遗体的殿堂,并用幻想完成了与爱人的交媾,爱人死了,神父开始怀疑上帝,救苦救难的上帝不仅帮助不了自己逃脱爱欲的苦海,还丧失了所爱的人。

之后当萨德口吞象征救赎的十字架死去时,考尔曼彻底的质疑上帝,质疑自己的神父身份,在痛悟之中,他也“疯”了,萨德虽然死了,但他却胜利了。

星星之火可以燎原,越来越多的人接触到萨德的作品,启蒙的意义开始显现。影片的末尾,表面高明实则虚伪的克拉比医生居然将疯人院改造成了印刷厂,而出版物正是他原来费尽心力迫害的萨德的作品。

从某种程度上说,萨德的作品获得了社会的认可,而作为“统治者”代表的克拉比也不失时机的转变了立场,虽然更多的是利益上的驱使,但也不失为一种顺应民意,也是启蒙的进步。

因为人性的觉醒,与宗教决绝的神父考尔曼却被克拉比关进了疯人院的牢房,当新的年轻的院长随同克拉比来探望他时,他对新院长说:“你若有善心,请给我羊皮纸和笔墨,我看见过魔鬼的面庞,我要书写那尚未写完的故事。”

曾经依然反对se情文学的考尔曼如今成了萨德的化身,一度感慨年轻人道德败坏的美黛莲的盲母也成为了美黛莲的替身,她像她的女儿当初帮助萨德那样,给考尔曼送来了洗干净的床单,里面藏着纸笔和墨水,延续着当年的美黛莲和萨德。

影片结局,“疯子”考尔曼手执鹅毛笔埋头书写着那些未完的故事……

电影《鹅毛笔》展示了那个时代追求自由与激情的个体和人性与宗教、政治的冲突,影片对传统制度有比较客观的认识,既有肯定启蒙意义的一面,也有对启蒙所带来的社会问题的思索(如美黛莲之死)。

但对于生命的价值、快感、意义、信仰的选择,只有把它们交给充满激情的个体,放置于生活与艺术之中才能得到宣泄和释放,这恐怕就是《鹅毛笔》所希望传递出来的信息。